——坡仔,苏东坡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苏东坡,他啊,哈哈哈,是一位积极的乐观主义者、豁达的生活实践家。
哈哈,来吧,跟着坡仔一起走进东坡那充盈和富足的精神世界~
公元1079年,苏东坡因“乌台诗案”被捕入狱。乌台的黑狱,从此成为苏东坡的精神炼狱。在被关押了一百三十天后,苏东坡在漫天风雪中,踏上了被贬黄州的路途。
11世纪,那个慷慨收留了苏东坡的黄州,是一片萧索之地。连接黄州与外界的是一条古老的驿道。黄州虽远,毕竟给了苏东坡一个喘息的机会,让他慢慢适应眼前的黑暗。
苏东坡一路风尘,踉踉跄跄地到了黄州。贬官黄州,对东坡的打击是最大的。因为在这之前,他都顺风顺水,没有这样的遭遇。贬官黄州,他以为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因一时无处落脚,定惠院的方丈把一间尘封已久的小屋借给了苏东坡。惊魂未定的苏东坡整天闭门不出。
苏东坡在写给朋友的信中说,自从被贬到黄州,平生亲友,没有人写来一封信;即使我写信给他们,也收不到任何回复。深夜梦醒时分,在彻骨的孤寂中,苏东坡写下了一首《卜算子》:“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他有一种思无所归的情绪、无家可归的感觉。黑暗的夜晚,他站在江边,望着那滔滔江水的时候,先生在想什么?定惠院的那个小院里,在海棠树下望着星空的时候,他在思索着什么?他一定在思索这个问题:我怎么搞到这个地方来了?这是为什么?
他要回答这个问题,因此,他开始寻找道家和佛家的智慧。离定惠院不远,有一座安国寺。住在定惠院的日子里,苏东坡能清楚听到安国寺传到的晨钟暮鼓。于是苏东坡走进了安国寺。此后,每隔一两天,苏东坡就去安国寺静坐参禅。
他对自己的生命有了深刻的观照与反省。面对逆境,他变得更加坦然,没有那么焦虑了。没那么着急,一定要在这一生做重要的事情,变得更加镇定了。试着去吸收,而不是让环境吞噬了自己。因为拥有了完整的自我,才能够最终面对整个世界。
苏东坡一点点地摆脱了内心的困惑,但生活的困境却对他步步紧逼。他被安置到黄州,虽然有一个官职,但就是挂名而已,没有薪水、没有收入。对他来说是非常困难的日子,那段时间他能用的钱很少,他还要养活家人。
此时,苏东坡的家眷已来到黄州与他相聚。为了用有限的积蓄把日子过下去,苏东坡只能量入为出。每个月拿出四千五百钱,分成三十串,挂到屋梁上,每天只用一百五十钱。早晨起来,苏东坡就用一个画叉拿一串下来,供今天一天的花销。没有用完的钱,就把它放在一个竹筒子里面存起来。
一个非常大的官员,一个被皇帝和世人都称颂的大学者落到这样的地步,他是很痛苦的。所幸苏东坡有一个朋友,他叫马梦得。当苏东坡以戴罪之身被贬黄州,马梦得竟然千里迢迢赶来,与苏东坡同甘共苦。从宋代到现在,假如说苏东坡的粉丝有成千上万,马梦得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头号粉丝。
马梦得出面找黄州太守徐君猷,说苏轼家里非常困难,你看能不能给点地让他种。徐君猷爽朗地答应下来,就把黄州城内原来的一个废弃了的五十亩的军营地,交给苏轼无偿地耕种。
马梦得向官府请领的这块地,苏东坡一见倾心。这本是一块无名高地,因为它位于城东,苏东坡便以“东坡”命名。
这个“东坡”实际上也不是他自己的发明,是从白居易那来的。白居易在四川忠州做官的时候,在东门外有一块地,他种的是花。苏东坡是白居易的粉丝,对白居易是很仰慕的,所以他就把自己这块地取名为“东坡”,他自己就叫做“东坡居士”。
公元1081年,苏东坡开始了自己的农民生涯。这片荒地布满荆棘瓦砾,苏东坡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掉枯草。火在荒原上燃烧起来,荒地上竟然露出一口暗井,那是来自上天的犒赏,灌溉的问题迎刃而解。
因为那块地不是什么好地,好地肯定轮不到你来种。那么就在那块地上种什么呢?种大麦。人是不吃大麦的,但是酿啤酒用大麦。当时苏东坡就种大麦,大麦有个好处,对地得墒情要求不高,比较容易种植。
在农田之外看着农夫,觉得是田园景色;自己开垦,当过农夫的人才知道,真正在农田里边做事,是很辛苦的。
苏东坡买来一头牛,还有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那是一个农民的笔墨纸砚。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审美,而是为了求生。
当地真正的农夫对苏东坡怀有极大的善意。当苏东坡在田里劳作时,一个农夫跑来告诉他,若想丰收,得让牛羊啃一啃麦苗。如果麦苗长得太好,把肥力拔得太多的话,那第二年就长不好了。今年呢,应该让牛吃、牛踩,把苗压下去,东坡果然按老农的话照做了。
这是田野上最动人的时刻,苏东坡一家人忙着抢收麦子。在这片曾经瓦砾密布的荒野之上,它迎来了第一个麦穗金黄的季节。
“苏东坡”这三个字,千年以来给人们带来的巨大感动,是从黄州开始的,因此黄州可称为苏东坡的第二故乡。
与李白相同,苏东坡也被后人成为“坡仙”。不同的是,苏东坡追求的不是一走了之、飘然成仙,而是用人间的温暖排解心中的苦闷。
我们说他带有强烈的人间色彩,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他走到一个地方,用自己内心的灵性照亮周围,他会去发现乐趣、发现生活。
有时,苏东坡干脆跑到田间、水畔、山野和集市,追着农民、渔夫、樵夫和商贩,谈天说笑。
东坡跟他们坐在一块瞎聊天,东坡说大家都讲讲故事吧。这些农民哪有那许多好玩的事情,他们讲不出来。东坡说,那胡编乱造一个也可以。农民说,胡编乱造也没有。东坡说,那讲一个鬼故事总可以吧?农民说,也没有。东坡说,行啊,既然你们讲不出来,那我就给你们讲一个吧。
东坡也在努力地要营造一种氛围,能够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
中国古代文人士大夫讲求“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苏东坡却形容自己“上可配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
皇帝他可以陪,普通的百姓、农民,甚至乞丐他也不见外,同样可以平等交往。在他的眼里,天下无一个不是好人,那是真正的对人的大爱。
在苏东坡生活的时代,官府禁止私宰耕牛,严禁半夜十二点以后进城。苏东坡却不拘礼法规矩,与黄州的朋友们屡屡犯禁。
东坡这家伙一天到晚跑到城外头,在他那个东坡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没得吃。有个小伙子,他们家那头牛生病啦,回去把这牛给宰了。宰了然后烤肉吃,喝得酩酊大醉,城门都关了门了,回不来了,怎么办呢?
你们猜他怎么着?好家伙!翻墙,半夜爬墙回来。
苏东坡如果在开封,他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在黄州,他就是把自己变成一个农民,也犯很多小错误。这些都是他努力地要把自己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拯救自己,而不是把自己和这些老百姓割裂开来。
黄州岐亭杏花村,苏东坡的老朋友陈慥就隐居在这里。陈慥就是陈公弼的儿子,苏东坡跟他老爸合不来,但是跟陈慥很投脾气。
谪居黄州的五年间,苏东坡经常到陈慥家中做客。两个人聊佛法,“谈空说有夜不眠”啊,一宿一宿地不睡觉。
突然他(陈慥)老婆断喝一声:“还不睡觉啊?”
这深更半夜的一声棒喝,平时,男子汉大丈夫,谈玄谈佛,意气风发。突然老婆喊了一声,这河东狮子吼,吓得陈慥把拐杖都掉在地上了,两眼茫然。
东坡写了一首诗来打趣陈慥,“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写他(陈慥)这种可笑,这是好朋友之间的一个调侃,也是很著名的一个成语——“河东狮吼”的来源。
苏东坡经常跟继连和尚下棋。有一次下棋下到很晚,东坡说肚子饿了,他就问继连和尚:“大师啊,你有什么吃的?给我吃一点吧,我肚子饿了。”
继连和尚叫了一个小和尚过来,小和尚跑到柜子、打开门一看,里面有碗剩面条,水都干了。灶膛里面烧上火,小和尚就把那碗干了的剩面倒了进去。月色沉沉,负责做面的小和尚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盹儿。
当饥肠辘辘的苏东坡忍不住到厨房一探究竟时,锅里的干面已炸成糊状。惊醒的小和尚惴惴不安,苏东坡却饶有兴趣地品尝着这块糊掉的面饼。
苏东坡一吃,哎呀,这个东西挺好吃的。颜色是金黄色的,口感酥脆酥脆的。吃完后走到街上一个糕点作坊里,跟老板说了一下制作方法,作坊老板就按这个方法来做。因为这个饼的制作方法是苏东坡跟他说的,就命名为“东坡饼”,现在的东坡饼就是这么来的。
东坡饼这个因陋就简的美食发明,慰藉了当时身处困顿的苏东坡。身处逆境中,却始终能将贫困的生活过得生趣盎然。苏东坡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却是做得最淋漓尽致的那个。
东坡被贬谪到黄州,对他而言是非常大的挫折;但他还是凭借着自己的个性消解其中的苦闷。把贬谪经历当做一个机会,去探索新的书写自己的方式,探索新的思考自己的方式。他真的成为了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成为了“东坡”,那是不同于以往的他。
日暮时分,劳作归来,过城门时,守城士卒都知道这位老农是一个大诗人,但不知道他为何沦落至此。有时候还会拿他开几句玩笑,苏东坡总是泰然处之、笑而不语。
苏东坡在酒店里面碰到了一个醉汉,他既不道歉,态度又不客气。这可是苏东坡前所未有的经历,碰上这样一件事情,东坡一开始觉得还有点受不了,但后来又突然想明白了:哦,我的人生开始了一个新境遇,我也乐得接受这种平凡生活。我做个不被人知的人,我也做出一番境界来,我乐得一个逍遥,哈哈!
此时的苏东坡,渐渐远离忧愤,早年作品中的讽刺与愤怒,慢慢地转化为人性中的宽容和温暖,那是一种能够笑纳一切的达观。
如果你看他在黄州之前所写的东西,非常卓越、机智,展现出毋庸置疑的才华。但是,作为一个人,一个诗人,一个哲人,那时的他还没有完全成熟。黄州对于苏东坡作为作者的成长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城外的那片东坡毕竟是官地,不久后官府就要收回,东坡跟朋友就商量着去买田。买田的时候要经过什么地方?经沙湖,走到半道了,下雨了。人们惊呼着躲避,同行的人都感到下雨好狼狈;东坡倒不觉得,这雨还下得没关系。
苏东坡对大自然的变幻是不怎么在乎的,很淡定,这种境界就是苏东坡非常潇洒的一面。他拄着竹杖,穿着芒鞋,在雨中自在地行走。没过多久,雨停了,就在这急剧变化的阴晴里,刚刚浇成落汤鸡的苏东坡口中悠然地吟出一阙《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我们把这首词当做苏东坡在黄州五年间,他的自我突围的一个政治宣言,他的宣言告诉世人:我自我突破,出来了;自我超越,才有后面那些井喷式的艺术成果——这真是奇迹,真是神话。
苏东坡是贬谪与流放的达者。四十五岁时,被贬黄州,在黄州呆了6年;五十九岁时,被贬惠州,在惠州呆了3年;六十二岁时,被贬儋州,又在儋州呆了3年。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朋友们。前后脚加在一块,12年。人生能有几个12年?他才活了66岁呢。
苏东坡说得好呀:“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你问我一辈子干了哪几件大事儿?我就干了三件大事,前头40多岁去了趟黄州,快60岁的时候去了趟惠州,赶到60岁,还有最后的末班车呢,我又跑了趟海南岛。
这个说法本来是自我解嘲的,但是却充满了一种大无畏的精神。
可以这么说,在唐宋八大家中,从贬谪和流放的时候的岁数、次数、时间之长、所贬之地的艰苦,以及贬谪之后对他人产生的重大影响来看,苏轼都是独占鳌头、首屈一指的!
世事的风雨沧桑,草木的万千变化,都被收纳进苏东坡的生命里。假若他不曾遭遇“乌台诗案”,假若他不曾躬耕东坡,假若他不曾被贬黄州、惠州和儋州;不经历那些痛苦与折磨,心境必然大大不同,那是我们不太了解的苏子瞻。等到他被贬之后,那才是我们所了解的那个“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苏东坡。
谁的人生能够一帆风顺、没有挫折?可是那又怎样呢?就算事儿再大、再难,天也没有塌下来吧?再说了,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没关系,放心,砸不到你身上哒~
因为,人呐,是有韧性的。这些挫折与苦难,只会让我们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有信心去面对未来的生活。
让我们一起做积极的乐观主义者、豁达的生活实践家!
爱东坡~爱生活~
咱们下期栏目再见!
PS:本文98%的内容来自纪录片《苏东坡》第二集《一蓑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