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子若曰:“父师、少师,殷其弗或乱正四方?我祖厎遂陈于上。我用沉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殷罔不小大,好草窃奸宄,卿士师师非度。凡有辜罪,乃罔恒获。小民方兴,相为敌仇。今殷其沦丧,若涉大水,其无津涯。殷遂丧,越至于今!”
曰:“父师、少师,我其发出狂吾家,耄逊于荒。今尔无指告予,颠(阝齐),若之何其?”
父师若曰:“王子,天毒降灾荒殷邦,方兴沉酗于酒,乃罔畏畏,咈其耇长,旧有位人。今殷民乃攘窃神祇之牺牷牲,用以容,将食无灾。降监殷民,用乂仇敛,召敌仇不怠。罪合于一,多瘠罔诏。
“商今其有灾,我兴受其败。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诏王子出迪,我旧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颠(阝齐)。自靖!人自献于先王,我不顾行遁。”
文中记载的是微子与乐官的谈话,讨论在国家即将灭亡的情况下,各自应该抱有的态度和进退出处。
仔细品读,就不难发现,微子的谈话有两层意思:首先,他明确分析了当前的处境,指出因为商纣暴虐无度,完全抛弃了成汤的光荣传荣,沉湎于声色,法度不明,政治腐坏暴乱,才招致人民的反抗,而走向灭亡;其次,他提出了在国家灭亡之际他的打算,即守或逃的问题。微子的这段话,一方面反映出他对国家即将灭亡的无限哀痛,另一方面反映了当时社会矛盾的尖锐。
其实,就微子本身而言,既然不可以力挽狂澜,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局面,出逃也算是上策。出逃的直接原因是迫不得已,表面看似消极,实际上是一种明智之举。暴君专制一时之间无法推翻,那何不以出逃保存自己,等待契机的再次出现呢?
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族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
王曰:“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土,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夫子勖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勖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勖哉夫子!尔所弗勖,其于尔躬有戮!”
《牧誓》是武王伐纣时的誓词,与《汤誓》一样,是一篇战争动员令。
面对周武王如此慷慨激昂的话语,将士们的心情大概是这样: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就在此时此刻此地;结果马上就要通过厮杀来决定,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将是一个历史的转折点,若“成王”,从此历史将会开启全新的篇章。
不过,这并不只是一场攻城略地的单纯决斗,其中还存在着道义的问题。周武王列举了商纣王的三条罪状:第一条罪状是听信妇人的话;第二条罪状是不祭祀祖宗和上天;第三条罪状是任用四方逃亡的罪犯而不用同宗兄弟。这些罪状在当时可称得上是弥天大罪,不容宽赦,仅一条就当诛伐。正因为如此,周武王才会得到这许多人的拥护。他们拥护和支持或许并非因为武王这个人,而是出于道义。与其说他们是为周武王而战,倒不如说为了道义而战。这就体现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人心的向背是一个永远不可忽略的关键。专制的暴君不重视这一点,而这也是导致他们灭亡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