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起八代之衰(苏东坡语)的韩愈曾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好像前几天有人说我跟错风站错队了,我是怯于涉入政治的,因为没有那个觉悟,更没有那个才干。只是,我对学术始终有一种喜爱。学术乃天下之公器,学术对国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体现之一就是学术研究的价值是中立的——这对习惯打着客观的幌子任由偏见泛滥的我们来说是稀世珍宝。否则学术的中立价值得不到保障,容易将整个国家引向灾难。
我现在消息比较闭塞,甚至她的信息都不全备,遑论现在国内谁得势不得势。我有点怕得罪人,更怕破坏大家好不容易修复的美好情谊。
师生情就是超越政治,超越现实功利的。母校的千帆先生被打成右派之后,尤其在文革当中,曾经对他恭恭敬敬的学生都不喊他老师了,只有几位特别正直的学生还尊敬他,执弟子礼。
更令人感动的是在匡亚明校长帮助千帆先生解决工作问题,千帆老重新走向讲台之后,为祖国培养了一群特别优秀的程门弟子——也就是我的母校老师们。
当年本来我对古代文学更青睐的,只不过这方面天资缺乏,得到小方吾师指点教诲之后,发觉自己更适合走语言研究的道路。虽然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仍没有大成,但老师教的那些东西还是让我占了太多便宜,连婚恋中也是如此……
千帆先生的学术遗嘱惊心动魄:“千帆晚年讲学南大,甚慰平生。虽略有著述,微不足道,但所精心培养学生数人,极为优秀,乃国家之宝贵财富。望在我身后,仍能恪守敬业、乐群、勤奋、谦虚之教,不坠宗风。”
别说在有数千年尊师重道悠久历史的中国,在强调民主的西方,教授特别终身教授对学术圈中人的评价也是至关重要的。千帆老对程门弟子评价如此之高,不仅由于弟子们曾亲炙于己,花费了自己大量的心血与工夫,还因为在学生身上他老几乎投入了全部的情感、意志和热爱。
回到南京大学千帆老是很憋屈的,侧身牧刍间十七年,文章知己患难夫妻沈祖芬女先生也因车祸早早过世。原来工作的大学文革后非但不帮助千帆老脱困,反而千方百计为难他,速速逼迫他退休,收入待遇都十分不公平。好在他原来就读母校的老友记起他,中文系系副主任亲自去武汉寻找老人家,老校长用母校“废报纸”的钱把千帆老聘用下来。
特殊年代,非独老师的经历曲折凄楚,连学生也不能幸免于难,遭遇的惨痛或有过之。也许在一群热爱学术的学生中间,娶到同学中的才女不足夸,更在乎的是自己在老师心目中的分量。
大概被母校学子称为“莫大先生”的莫砺锋老师就是如此。莫砺锋老师文革前夕本来在苏州中学准备考清华理科专业的,结果政治风波来了,非但求学深造梦成了泡影,连自己敬爱的父亲也被迫害致死。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向脾气好的莫大先生在自己的《浮生琐忆》中回忆时仍然义愤填膺,后来他干脆改了自己的籍贯,生生变成了无锡人。
亲属“历史不干净”的麻烦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都该明白,在下乡插队的十年中,生活的艰辛尤其精神的痛苦深深折磨着他,使他从神采飞扬非同凡响的翩翩少年(从当年照片中可见)沉寂为沉郁顿挫诚朴厚重的淡然青年——即便后来成为江苏省政协常委,也绝难从他脸上睹到笑容,某种程度上说,曾经的那个天赋异禀少年已经不在人间了,不然那段似乎看不到头的屈辱岁月他又如何熬过来?但他心中的那团火还在,跟从大师后很快很顺利成为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位文学博士,再逐渐成为整个学术界的大腕名流——光从母校本系的角度来说,也幸亏当年高考取消了,不然清华多了一位科学家,而母校少了一宝。当然这样说其实还是挺自私的。
于是,千帆老重回母校执教鞭,程门弟子踏破门槛拜入门下,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不知道这样形容千帆老和程门弟子特别是莫大先生的相逢是不是大不敬。千帆老只有一位女公子,可是即便学界许多名师有公子的,恐怕那些老师们和弟子待在一起的时候,老师们在学生身上花的时间精力,也远多于自己孩子的。
当年匡老和中文系行政及党委问千帆老回母校工作有何要求,千帆老只说了一句,我要工作我要上课!不是把自己献给学术,没有对传统文化的热爱,水平境界是不可能达到他们那个程度的。虽然咱们处于现今环境语境,没有对传统文化的发掘,没有对传统文化中精华部分的传承以及发扬光大,中国也是不可能实现现代化的。
老师看重门下学生胜过自己孩子,学生侍奉老师如同自己父亲——莫大先生跟随千帆老是幸运的,因为从此他不仅有了一位可称为学术巨擘的老师,更有了一位心灵相通对自己寄予厚望关爱备至的“父亲”。我想,这种关爱安慰对莫大先生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无论老师身前身后皆是如此。
岂止千帆老和程门弟子如此,小方吾师和高门弟子亦如是。大主教带的教会都长期不能在政府正式注册,母会看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圣徒们整天学的做的更是在许多人看来是“荒诞不经”的。
相比公立学校来说,牧者和传道人们更不容易得到社会的尊重和肯定,有次大主教聚会时面带笑容地谈到了网上对他老的攻击与否定,仿佛上面说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老师平时“口气很大”,总是一副满不在乎什么都不在眼里的样子,就好像徐志摩《偶然》诗中写到“你无需欢喜,更不必讶异……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当年我们在现代文学课上读到这首诗,我的感觉就是多情才子很拽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直到刘俊老师解读才听说那却是因为诗人非常在意对方……
天天说分离,其实是怕对方离开自己。2014年离开西安后,母会王媛姐曾带我到西安充满教会跟底波拉妈妈学习过,原因只不过是之前在西安时我在微信朋友圈提过教母一说。
到了深圳,我得到了许多照应。喷了长辈前辈,人家CEO还是对我提携照顾有加,我第一次感觉自己也并不是不可能和长辈前辈处好。洛奇老师带我参加过读书会,在彭海映医生的介绍下我去演说大师张荣老师的演说创富训练营学习……爱人最体贴的方式就是让你不感到他在爱你,甚至只管要你的好,而不管你对他的看法想法——你越珍视感情越感受到爱越容易有心理包袱直至不能正常发挥水平,更别说高水平超水平了……
在不能朝朝暮暮当面聆听老师教诲的日子里,我学习比以前勤快了。有时读书的时候,感觉老师就在自己身边,甚至就在身后看着我。
不过实情就是实情,我也无法总是欺骗自己,渐渐地我开始向身边人周围的所有人开始学习……当年高中时追求心仪女生失败的痴心男生就把安慰他的少年老成的同学视为“亦师亦友”了……我当然也没少吃“老粗”的白眼……有时实在缺乏主见,我就去寻求学生的意见,哪怕他是初中生甚至只是小学生……我早已知道自己被拍死在沙滩上只是时间问题,只是生气有些自以为笃定拍死我的学生由于松懈自满赶路的脚步越来越慢,他们的父母也怕自己的孩子因为受我恩惠将来故步自封不敢不好意思拍我……其实想拍死我也没那么容易,虽然我总是那么狼狈,但除非遇到真正的好老师,不然天资好的少年全力奔跑也可能总是赶不上——这样我只有如大主教般的失望,并且承受着存有私心的腹诽,辜负了华夏几千年来赋予咱们的特殊的时代与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