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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卡]《在历史与人文之间徘徊》——论文艺作品内容与形式的辩证矛盾(三)

2024-03-02 23:5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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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形式征服题材

 然而, 形式如何才能切合题材的内在逻辑呢? 形式只要消极地适应题材的需要,并将题材呈现出来,就可达到目的了吗? 情况并非这样简单。如果我们只是强调形式对题材的适应,许多问题我们就解决不了。例如艺术家为什么总是热衷于写人生的苦难、不幸、失恋、挫折、伤痛、死亡、愁思、苦闷? 丑以什么理由进入艺术创作中,难道它仅仅是因为可以作为美的对照,或可以供美的理想的批判, 才得以进入艺术创作的吗? 为什么现代艺术家往往喜欢写生活的荒诞、异化、变形、失落、沉重、邪恶? 可以想到,要是形式总是消极地适应这些题材,那么艺术作品还能产生美感吗?

 一直存在着这样一种观点: 内容是主人, 形式是仆人,形式仅仅是消极地配合、补充内容,服服帖帖地为内容服务。如古代诗论中就有这种说法:“作诗必先命意, 意正则思生, 然后择韵而用,如驱奴隶。”作诗要“先命意”,这是不错的, 这一点我们已在上文论证过。但形式是否就是“奴隶”, 只能恭恭敬敬地听任“意”(题材) 的驱遣呢? 我们的看法不是这样。的确,题材吁请形式, 题材是主人,形式是客人,然而一旦把“客人”请到了家,“客人”是否时时处处都听从“主人”的安排, 就很难说。实际上艺术创作的实践证明,“客人”一旦到了“主人”的“家”, 往往就“造起反来”, 最终往往是客人征服主人,重新组合,建立起一个新的家。形式征服题材, 两者在对立、冲突中建立起新的艺术秩序和有生命的艺术世界。我们的基本观点是: 艺术创作最终达到的内容与形式的和谐统一,不是形式消极适应题材的结果,恰好相反,是形式与题材对立、冲突, 最终形式征服(也可以说克服) 题材的结果。形式与题材二者相反相成。

 苏联早期心理学家、艺术理论家列·谢·维戈茨基提出“要在一切艺术作品中区分开由材料引起的情绪和由形式引起的情绪”,他认为,“这两种情绪处于经常的对抗之中,它们指向相反的方向”,而艺术作品“应包含着向两个相反的方向发展的激情,这种激情消失在一个终点上,好像消失在‘短路’中一样”。维戈茨基的意思是, 在许多作品中,形式与题材的情调不但不相吻合, 而且处于对抗之中, 如题材指向沉重、苦闷等,而形式则指向超脱、轻松等, 形式与题材所指的方向完全相反, 但却又相反相成, 达到和谐统一的境界。维戈茨基所举的最有名的一个例子,是他对蒲宁的短篇《轻轻的呼吸》的分析。这篇小说就题材看,所描写的是“一个放荡的女中学生的生活故事”,“一个外省女中学生的毫不稀奇、微不足道和毫无意义的生活”, 她刚15岁就轻佻地与一个哥萨克军官谈恋爱,然后又与一个五六十岁的地主乱搞。这个漂亮的女中学生在生活刚刚开始之际,就突然被那个军官在火车月台上枪杀了。维戈茨基说:“故事的实质就是生活的混沌,生活的浑水”,“生活的溃疡”。如果我们在真实的生活里听说这么一件事的话,那么除了感到恶心和可怕之外,恐怕不会有其他的感觉。但这样一个恶心、可怕的题材,经作家蒲宁赋予诗意的形式, 作过深度的艺术加工之后,“整个小说给人的印象就不同了”, 或者说“小说同本事所产生的印象截然相反,作者所要表达的正好是相反的效果, 他的小说的真正主题当然是轻轻的呼吸,而不是一个外省女中学生的一段乱七八糟的生活。这不是写奥丽雅·梅歇尔斯卡娅的小说, 而是一篇写轻轻的呼吸的小说。它的主线是解脱、轻松、超然和生活的透明性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从作为小说基础的事件本身是无论如何得不出来的”。维戈茨基以细致入微的分析, 令人信服地说明了蒲宁的小说《轻轻的呼吸》, 其形式与题材不但是对立的, 而且“形式消灭了内容”,题材的“可怕”完全被诗意形式征服,“通篇都浸透着一股乍暖犹寒的春的气息”。

 就小说而言,题材与形式之间对立是经常的事。小说的题材就是本事,本事作为生活原型性的事件,必然具有它的意义指向和潜在的审美效应。然

而当小说家以其独特形式——叙述方式——去加工这个本事时,完全可以发挥它的巨大功能,对本事进行重新塑造, 从而引出与本事相反的另一种意义指向和审美效应。因为作为叙事方式的形式负责把本事交给读者,它通过叙述视角和叙述语调的刻意安排, 把这个故事而不是那个故事交给读者, 它可能引导读者不去看本事中本来很突出的事件, 而去注意本事中并不重要的细节,引导读者先看什么事件然后再看什么事件等,这样读者从小说中所获得的思想认识和审美感受与从本事中所得到的可能会完全不一样。形式与题材对抗,并进而征服了题材。例如,蒲宁的小说《轻轻的呼吸》中,女中学生奥丽雅被哥萨克军官开枪打死, 无疑是本事中最为重大的事件, 但作家仅仅用“开枪打死”四个字带过, 被安排在一个长句中间,而且“开枪打死”作为这篇小说一个最可怕、最令人难受的短语,又“完全被掩盖于对哥萨克军官的一长串平静的、匀称的描写和对月台,对刚刚下火车的广大人群的描写中了”。相反,在本事中并不重要的奥丽雅与她的女友一次关于女性美的谈话, 通过女级主任老师——一个处女——的回忆, 被大肆渲染。奥丽雅家的藏书中有一本《古代笑林》,把“轻轻的呼吸”视为整个女性美的最重要一点。奥丽雅说:“轻轻的呼吸! 我就是这样的, ——你听我怎么喘气, ——真是这样吧?”维戈茨基对此分析说: 这个细节“是整个小说的 Pointe(法文,意为关键点——引者), 是揭示小说的真正涵义的一个逆转”。的确是这样,在这个细节里凝聚的思想意义和审美效应比整个作品加在一起还要多。拿古代诗论的话说, 这是“诗眼”“文眼”, 是画龙点睛的一笔。作家正是通过强调这一点和忽视那一点等艺术形式的深度加工, 使形式征服题材,让题材归顺形式。维戈茨基的结论是:“形式是在同内容作战,同它斗争,形式克服内容,形式和内容的这一辩证矛盾似乎正是我们审美反应的真正的心理学涵义。”如果把这段话中的“内容”改为“题材”的话,那么我们就完全赞同维戈茨基的观点。

 我们认为维戈茨基上述观点, 是对内容与形式关系的一大发现。它带有普遍性。凡成功或比较成功的作品都是形式征服题材的范例。

 上面我们主要是以事实为依据、来说明通过形式征服题材达到内容与形式的统一, 是一条普遍的艺术规律。但是作为一种科学的理论仅靠举例说明是远远不够的。只有进一步从理论上进行有力的论证,才能确立它的真理性质。

 我们认为,艺术创作中形式与题材对立、冲突, 进而出现形式征服题材的“逆转”, 反映了人类活动的特征。人类从事着各种各样的活动,其基本特征是辩证矛盾,或者说是对立的统一。

 著名的生物学家达尔文在《关于人和动物的感觉表情》和《人类和动物的表情》两种著作中,提出了一条人和动物表情运动的“对立的原理”。达尔文认为: 人和动物都是这样,“如果有一种直接相反的思想情绪,就会有一种强烈的、不由自主的意向要做出那些直接相反性质的动作”,“而在实现直接相反的动作时,我们就使一组肌肉发生作用, 例如, 向右转和向左转, 把一件东西推开或拉近,把重物举起或放下⋯⋯因为在相反的冲动下做出相反的动作已经成为我们和低等动物的习惯性动作,所以,当某一类动作在某些感觉或情感活动的影响下, 由于习惯性联想的作用,完全相反性质的动作便会不由自主的发生。”达尔文的意思是说, 人和动物的表情动作, 都遵循着“对立的原理”, 某种表情动作是以与之相反的表情动作为条件的。细细一想,达尔文的“对立原理”的确是人类活动的一大特征。就以我们人类的动作而言,若向前先要向后,若向左先要向右,若向上先要向下,若要吸先要呼,如运动场上的赛跑, 每个运动员都拼命向前跑, 可他能不能向前跑, 取决于他的腿和脚向后蹬得是否有力。跳高运动员要跳得高,很大程度上取决他在起跳前的向下一踏是否有力。至于掷铅球、铁饼、标枪,目标也是向前掷,但在向前掷的前一瞬间则是向后运动。据行家讲, 举重是向上运动,可其诀窍则是在运动员向下蹬的姿势中。在人的表情活动中,“对立的原理”也处处体现出来。人愤怒到极点反而狂笑,开心到极点时反而流泪,悲哀到极度反而流不出泪,绝望到极度反而显得平静。俗话说“打是疼,骂是爱”, 更是对“对立的原理”的通俗说明。总而言之,人们表现感情经常是与日常生活中认为是自然的、优美的、有益和快适的行动恰好相反的行动。

 那么在人类的审美和艺术活动中,是否也遵循“对立的原理”呢? 普列汉诺夫以大量的事实证明,达尔文提的“对立的原理”不但可以转移到社会学,而且也可以转移到审美学、艺术学。他尤其深刻地说明了人的审美兴趣的发展,部分地也是在对立原理影响下进行的。他举例说, 在塞内冈比亚,富有的黑人妇女穿着很小的鞋子,小到不能把脚完全放进去,穿着这种小鞋走路其步态是很别扭的, 但富人们都以这种步态为美。当时普通的劳动妇女穿着正常的合脚的鞋,他们的步态是自然的正常的,却不认为是美的。富人妇女的步态“仅仅由于与劳累的(因而也是贫穷的) 妇女的步态恰恰相反,所以才获得意义。”换句话说,富人妇女的别扭步态被视为是美的, 仅仅是因为她们的步态与穷苦妇女的步态相对立, 她们从观念上认为凡与穷苦人相对立的言谈举止都是美的。又如,山在今天的人们的眼中, 都认为是美的,可“对于17 世纪欧洲的人们,再没有什么比真正的山更不美了。它在他们心里唤起了许多不愉快的观念。刚刚经历了内战和半野蛮状态的时代的人们,只要一看见这种风景, 就想起挨饿, 想起雨中或雪地上骑着马作长途的跋涉,想起在满是寄生虫的肮脏的客店与给他们吃的那些掺着一半糠皮的非常不好的黑面皮。”这是法国学者伊·泰纳在《比利牛斯游记》中告诉我们的。他说明,即使在欣赏风景的问题上,对立的原理也在起作用。普列汉诺夫还指出由阶级斗争所引起的对立原理的心理作用,使英国贵族在“复辟以后, 法国风味开始支配英国舞台和英国文学。人们蔑视莎士比亚……,把他当作‘烂醉的野蛮人’”。其原因仅仅是因为莎士比亚属于平民,属于民主主义,所以贵族必须跟他对立,才能显出自己的“高雅”。

 达尔文提出的“对立原理”可不可以运用到艺术作品的内容与形式的关系上面呢? 维戈茨基认为是可以的。他说:“达尔文发现这一奇妙规律, 毫无疑义地运用于艺术, 看来,下面的情况对我们来说再也不是个谜了: 同时引起我们对相反性质的激情的悲剧,大概就是按照对立定律发生作用的, 它把相反的冲动送到相反的各组肌肉上去。悲剧仿佛迫使我们同时向右、向左转,同时把重物举起和放下, 它同时刺激肌肉及其对抗体。”“任何艺术作品——寓言、短篇小说、悲剧——都包含有激情矛盾,引起互相对立的情感系列,并使这些对立的情感系列发生‘短路’而归于消灭。这也可以叫做艺术作品的真正效果。”维戈茨基的意思是: 任何艺术作品的内容与形式这两个因素, 其情感指向是不同的, 内容“向右”转,而形式则“向左”转,形式与内容对抗,并战而胜之, 从而转出一个属于艺术的新的情感世界, 这是“对立的原理”在艺术内部构成中的体现。正因为“对立的原理”的这种作用,艺术才可以去描写苦难、不幸、失恋、挫折、伤痛、死亡、愁思、苦闷、丑恶、变态、异化等等。很清楚,种种消极的压抑的题材及其情感指向, 只有在形式与之对立,并进而塑造它、克服它、征服它的情况下, 才能由不快感转化为快感,痛感转化为愉悦感。列夫·托尔斯泰说过一句话,他要求作家“像写鲜花那样去写死刑”。死刑作为题材仍然是死刑,不是鲜花,但在艺术中通过艺术形式的作用,其压抑的性质可以得到缓解。譬如, 我们可以把烈士的死写得非常崇高壮美,读者看到这种描写才会在悲愤、惋惜的同时,获得审美的快感。

 实际上,艺术形式对题材的控制、改造、转化、征服,早就被一些伟大的思想家看到了。狄德罗在谈到演员必须以自己的声音、节奏(形式) 控制表演时这样说:“什么? 有人会问: 这位母亲发自肺腑的如此哀怨、痛苦的叫声,猛烈地震撼着我的心灵, 难道她此时此际并没动真情, 并非处于绝望的境地? 绝对没有。证据是这些叫声都是经过衡量的;它们是一种朗诵体系的组成部分; 只消比一个四分高声高上或低下二十分之一,它们就变得不可信,它们都受一个统一的法则的支配;如同演奏和声, 它们都是准备好的, 到适当时机才出现的。”狄德罗的话可能有点太绝对,但很深刻地说明了在戏剧表演中,演员的声音、动作作为一种形式, 必须非常的准确, 连每一个“叫声”都必须“经过衡量”, 成为“一种朗诵体系的组成部分”, 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所要表现的感情,才能使某些让人恐惧、悲哀的压抑性质的情感,变得可以供观众“享受”,而不是让观众一味地恐惧、悲哀。这里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席勒的论述, 他说:“艺术家通过艺术加工不仅要克服它的艺术门类的特性本身带来的限制,还要克服他所加工的特殊素材所具有的限制。在真正美的艺术作品中不能依靠内容,而要依靠形式完成一切。因为只有形式才能作用到人的整体, 而相反的内容只能作用于个别的功能。内容不论怎样崇高和范围广阔,它只是有限地作用于心灵, 而只有通过形式才能获得真正的审美自由。因此,艺术大师的独特的艺术秘密就在于,他要通过形式来消除素材(重点号为原文所加——引者)。素材本身越宏伟、越傲慢、越富诱惑力,素材越是专擅地显示自己本身的作用,或者观众越倾向于直接介入素材,那种主张支配素材的艺术就越成功。……在艺术中对待最轻浮的对象也必须把它直接转变成极为严肃的东西。对待最严肃的素材我们也必须把它更换成最轻松的游戏, 激情的艺术如悲剧也不例外。”席勒的“要靠形式完成一切”的看法无疑是片面的, 但他的总体思想却对我们有启发。艺术创作的确是这样,在题材确定之后,主要矛盾就转到“怎么写”的问题上面,即如何安排艺术形式上面。形式并不是起消极呈现题材的作用,而是一种“攻击”力量、塑造力量,它与题材对抗,“严肃”的题材往往用轻松的形式去征服, 而“轻浮”的题材则往往又用“严肃”的形式去克服,这样就可获得深度艺术加工的内容与形式有机和谐统一的艺术作品,这种艺术作品就可以整体地作用于读者的心灵, 使读者步入审美自由的境界。

 我们认为形式征服题材,并不是我们不重视作品的内容。恰恰相反,我们强调形式对题材的巨大的塑造作用,正是为了突出作品的内容,突出作品内容形式的辩证规律。说到底,艺术形式如同一幅画的背景,这个背景的颜色与其要衬托的事物内容的颜色反差愈大,那么,被背景衬托的事物也就愈突出。契诃夫在写给丽·阿·阿维洛娃的一封信中说:“我以读者的身分给您提一个意见: 您描写苦命人和可怜虫, 而又希望引起读者怜悯的时候, 自己要极力冷心肠才行,这会给别人的痛苦一种近似背景的东西, 那种痛苦在这背景上就会更明显的露出来。可是如今在您的小说里,您的主人公哭, 您自己也在叹气。是的,应当冷心肠才对。”契诃夫以一个艺术家的卓识道出了一条重要的艺术规律。实际上写什么(题材、内容) 与怎么写(形式) 是不能相混淆的。这两者愈是相抗衡,从抗衡中获得统一的可能性就愈大。这就是相反相成。形式在内容的关系中诚然处于次要的被吁求的地位, 内容是“主”,形式是“客”, 这一点不容怀疑,但为了突出“主人”的地位,非得有脾气、性格不同的“客人”才行。形式与题材相对抗,并不是单纯为了显示形式自身,而是为了对抗中产生“逆转”, 并从这“逆转”中获得真正的艺术内容。


今天的小番外:今天摸到了可爱小狗,真的很可爱!!!!!!今天学习了工具栏里各种工具的用法,剪辑进度又往前拉了一点点咯~今天在寝室里和室友们看了恐怖片,一帮碎嘴子看恐怖片真的好搞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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