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许三多的手仍高举着。
几个月以后我就会明白,这支部队最不屑的就是我现在做出的这个动作,即使开玩笑也没人会做。这支部队曾经协助拍戏,导演快气疯了,因为所有的士兵可以演尸体,却绝不演举着双手的投降兵。新兵连的生活开始了。
在新兵连我们第一个学会的是句话,确切说是两种动物:骡子,和马。合起来是这么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许三多在新兵连最大的乐趣是翻字典,那是他的一大法宝,《现代汉语词典》——我们也许不会觉得这种初中生拿来垫桌脚的东西中可能找到人生感悟。
封皮上用红笔写得有话:“奖给初三班优秀的学生许三多——马老师。”
许三多很顺利地找到了关于骡子的定义,那是自然,该词典都已经被他翻卷了边。
在下榕树不会有人注意到骡子和马的区别,但是连长很认真地跟我们说:“骡子?走人。马?跟我上。”于是我更认真地翻了字典。我重点研究了骡子,因为知道自己不太像马。得出的答案不太叫人满意,可它板上钉钉,那叫定义。我问现在是排长的班长,他说,命令就是定义,命令不容怀疑。
好,虽然答非所问,可我又学会一条。
但是骡子是马的困惑后来一直困惑了我们许久,据说,连说这句话的连长也被困惑了许久。
一个方队的新兵固定在一个东倒西歪的正步抬腿姿势上,东倒西歪者有之,相比旁边几个老兵范例来说,简直是风中残柳。
队尾的成才站得很像样,高城刚对他有点兴趣时,队首的许三多摔在地上。更要命的是他张望一下自觉无人发现,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又站好。那副贼头贼脑绝无半点军人的风范,让高城直皱眉。
新兵们正列着队在食堂外唱远远的口令声。许三多和成才在宿舍背面找个自觉安全的所在坐下,自我感觉非常惊险。
成才掏出盒烟,让许三多先点上,许三多却拒绝不抽。
“不抽也得学着抽,不是要你抽,是给班长排长抽。懂不懂?”
许三多不可理解,“咱们排长可不抽烟。”
成才:“那你就给连长抽嘛,三呆子,你想做骡子想做马?马是天马,骡子是土骡子。马是好,骡子是孬,知道不?”许三多说:“我大概做不来马,你知道的。”
成才发着狠,或者说发着愤:“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想回下榕树?跟你说吧,打车到站,看那满站台轰轰隆隆,我就拿定主意,再也不回下榕树,发财也好,小土皇帝也罢,我不惦记,我就明白,男人该在这轰轰隆隆中干他妈一辈子。”“机会?”许三多好像不懂成才说的机会。
“我都白白地跟你说什么呢?有个词叫做生存懂不?”
“生存?”这两个词儿令许三多怦然心动,他确实是不了解。
成才猛地站起来高瞻远瞩,以致一脚还踏着匍匐的许三多:“许三多,生存不易,机会很少,所以你一定要多存点心眼子。我恨不得劈开你脑袋把这句话给塞进去,许三呆子!”
一个月以后,成才也许真的抓住了他所说的机会。
“新兵连五班,以班副为基准,靠拢!”班长伍六一发出口令。其实谁是骡子谁是马显而易见。我是新兵连最早现形的骡子,而成才是新兵连最出色的马。
也许许三多一开始真的不适合当兵吧,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痛让他成长的路似乎闭塞不通,习惯性的被打压,从来没得到的认可让三多变成一个木讷天真敏感自卑的孩子,但是这种钝感力也在默默的保护他,他认为大家都很好,他会说记住一个人的好总归好过记住一个人的坏吧。成才是他的青梅竹马,从小欺负着三多长大,但是从这小章可以看出成才很在乎三多,想要和他一起留在部队。不得不说成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明确自己的路,明确自己想要什么。